於是他小跑了一段,在地上重重一跺,身形騰空而起,如仙鶴般飛起,又以金雞獨立的方式單腳點在石獅子的頭上。
劉青對自己的動作很滿意,動作飄逸、瀟洒、且充滿了動態的美感,絲毫沒有拖泥帶水。
這招鶴形,說明他已經練到家了。
張鳴山點點頭,也對二弟子的表現很滿意。
正所謂束身而起藏身而落,穿梭入林撲撞爪捉;內斂元氣外束身廓,唯小唯巧鷂形自得。
劉青主攻鶴形拳十年,功力已經有了火候,差不多可以出山了。
然而正在這時,只見劉青身形微微一晃,似乎有些站不穩。
張鳴山眉頭微微一皺,眼神如有電一般瞪向劉青。
他才剛剛在心裡誇了二弟子,結果劉青立刻就給他掉鏈子,連腳步都站不穩,哪裡有半點鶴立雞群的意味?
劉青也是心裡一跳,只覺落腳處滑膩無比,腳尖點在上面根本站不住。
不得已,他顧不得耍帥,條件反射般另一隻腳也落到石獅子上,想要穩住身形。
結果一落腳,發現落腳處更加滑膩了,就好像腳下踩到的全是油,根本受不住力。
劉青一聲怪叫,兩隻腳齊齊一滑,然後一左一右分開來了一個大劈叉。
劈叉什麼的,對學武或者學舞的人來說,一點難度都沒有,比吃飯喝水都要簡單。
問題是劈叉也要講究地方,劉青現在是在獅子頭上,因此處境非常尷尬。
眾所周知,石獅子頭上全是雕刻成小圓球的鬃毛,劉青雙腳騰空,然後直接來了一個劈叉落下去,正好落在石獅子的頭上。
「砰!」
一時間,劉青臉色由白轉青,又青轉白,額頭上頓時湧出瀑布一般的冷汗,大嘴張著,卻叫不出來。
張鳴山和大弟子宋德目瞪口呆的看著劉青的表演,聽到那身「砰」然巨響,兩人齊齊的夾緊了兩腿,只覺兩腿之間某個部位感同身受般痛了起來。
劉青終於「嗷」的一聲叫了出來,全身失去了力氣,布娃娃一般從石獅子上跌落下來。
宋德反應快,幾步竄上去截住了掉落下來的劉青,關切的連聲問道:「二師弟,沒事吧?你沒事吧?」
劉青雙手捂住褲襠,臉上痛的大汗淋漓,哪能回答的出來?
宋德和劉青關係好,見狀就要伸手去解他的褲子,想看看傷在哪裡。手都伸到劉青褲襠上的時候,才恍然覺得這麼做不太好。
於是他關切的問道:「二師弟,那個……有沒有事?」
問完宋德就覺得不對,二師弟都痛的說不出話來了,怎麼可能沒事?
於是他又換了一個問法:「至少你告訴哥,碎了沒?」
碎了沒……
了沒……
沒……
劉青不敢置信的瞪著宋德,滿腦子都是他剛才那句「碎了沒」。
好半晌后,劉青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:「沒。」
宋德頓時放下心來,無比慶幸的連聲道:「沒碎就好,沒碎就好,嚇死我了。」
劉青:「……」
張鳴山:「……」
最怕空氣突然安靜……
一時間,空氣凝固了,場間安靜下來,誰也沒有說話。
正在氣氛無比尷尬之時,劍道館大門打開了,蘭少一手提著一個塑膠桶,一手拿著一把刷子走了出來。
乍然見到門外還有三人,其中一人捂住褲襠躺在地上,面上的神情彷彿便秘一般難受。其餘兩人則是狠狠的瞪著他,好像下一刻就要衝上來打架一般。
蘭少心裡一個咯噔,頓時就有種不妙的預感。但是想到自己身後就是幾隻女人體型的暴龍,還有二十二個兄弟,頓時心裡有了底氣。
「幹什麼的你們,擋在我們劍道館門口乾什麼?」
他先吼了一聲,又指著躺在地上痛苦的直冒虛汗的劉青,警告道:「又是碰瓷的?我告訴你們啊,適可而止啊,還有完沒完了?薅羊毛也別老逮著一隻薅啊,旁邊有一家金拱門餐廳,去哪裡碰瓷可以不?」
張鳴山上下打量了一眼蘭少,眼神凶光直冒,冷冷的說道:「你是誰?」
「我……」
蘭少剛要罵出粗口,頓時覺得全身有點發寒,張鳴山的目光讓他心裡發顫。
「你、你、你想幹什麼,我就是一個清潔工而已。」
蘭少說完,為了取信對方,提著塑料桶走到石獅子旁,用刷子蘸著桶里的核桃油,然後給石獅子上油。
張鳴山、宋德以及劉青三人看著他的動作,眼神都直了。
尤其是劉青,伸出一隻顫抖的手指,指著蘭少哆哆嗦嗦的問道:「你、你、你……」
他「你」了半天,也沒說出其他話來,實在是太氣了,氣的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。
好在還有大師哥宋德,他把二師弟的問話補充了出來,又驚又怒的問道:「你給石獅子上油?」
蘭少理所當然的回道:「對呀,怎麼了?等油幹了,我還要打蠟呢。」
上油、打蠟,上油、打蠟……
這兩個詞翻來覆去的在張鳴山師徒三人腦海里跳來跳去,彷彿魔咒一般,把三人都震住了。
張鳴山深深的看了蘭少一眼,又低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捂住褲襠爬不起來的二弟子,深深的覺得自己太英明了。
還好剛才自己沒有親自上,雖然有點對不起老二,不過……要是自己上了,現在對不起的就是自己的老二。
宋德氣氛的站起身走到蘭少面前,魁梧的身體頓時把蘭少瘦小的身形襯托的像個弱雞似的。
「你給石獅子上油打蠟?誰特么聽過給石獅子上油打蠟的?你知不知道這樣多危險?你知不知道會讓人受傷的?」宋德怒吼。 蘭少被吼的莫名其妙,完全不知道自己給石獅子上油打蠟哪裡危險了?不就是為了讓石獅子油光亮滑嗎?
再說了,這是我們劍道館的石獅子,老子愛怎麼樣就怎麼樣,你管我?
蘭少也是有脾氣,尤其是帶上護身符后不用擔心時不時斷手斷腳之後,就越發有脾氣了。
於是他又在石獅子上刷起了核桃油,然後轉頭對宋德說:「關你鳥事。」
關你鳥事……
特么的現在不就是和鳥事有關嗎?雖然不是他的鳥。
躺在地上的劉青聽到蘭少戳心窩子的話,再加上褲襠里實在疼痛難忍,又氣又急又擔心之下,頓時暈了過去。
「二師弟,你怎麼了?」
宋德嚇了一跳,連忙轉身俯下去搖晃劉青。瞧他那兇猛的架勢,劉青本來沒事,恐怕也要給他把骨頭架子搖碎。
「卧槽。」
蘭少也嚇了一跳,對方這架勢擺明了是想訛錢啊,這事看來沒法善了。
於是他拉長脖子,朝著門內一聲大喊:「快來人啊,又來一批碰瓷的。」
呼啦啦一聲響,門內湧出來一堆穿著青色練功服的青年男子,人人手中握著一把練慣用的木劍,亂糟糟的說到:「哪裡哪裡,誰要碰瓷?」
「就是你們三個要碰瓷?」
黃少甩了甩頭上的黃毛,手裡的木劍指著張鳴山的鼻子,呸了一聲說道:「他媽眼瞎了?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,敢來這裡挑事?」
張鳴山左手轉動的鐵球陡然停了,抬起頭看向面前的木劍,眼神似笑非笑的說道:「呵呵,好小子,已經很久沒人敢指著我說話了,有點膽氣。」
「你個老東西,我指你咋的了?我特么的還點你了。」
黃少本來就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,最近憋屈的被關在劍道館,不聽話就挨打,偏偏還打不過那四個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兒,心裡早就憋著一股惡氣。
眼看著有人上門挑事,哪裡還能忍得住自己的暴脾氣?
一邊罵著,一邊用木劍點向張鳴山的胸口。
眼看木劍劍尖就要點中張鳴山時,只見他眼皮陡然一抬,眼中彷彿有電光閃過。
黃少只見他右手一抬,也不知怎麼回事,自己的木劍就被他右手大拇指、食指和中指握住,彷彿被一隻鶴嘴鉗住一般。
黃少用力一抽,然而木劍卻紋絲不動。他頓時發狠,兩隻手握住木劍,用盡全身力氣往回抽。
然而,張鳴山只用了三根手指,卻鉗的木劍沒有絲毫的顫動。
富二少們再囂張也知道不對了,好歹也在妙音四人手裡訓練了兩天,哪裡還不知道遇到了練武之人?
張鳴山嘿嘿冷笑道:「想要這塊木片嗎?那還給你。」
說完,他手一松,同時又送了一股力道在木劍上。
老祖不飛升 黃少臉色頓時漲的通紅,只覺一股大力從木劍上傳來。他的雙手一麻,根本握不住劍,劍柄兇猛的撞在他的胸口上,發出一聲悶響。
但還沒有完,木劍帶著一股巨力,將他掀飛出去,摔進了劍道館大門內。
妙音恰到好處的走出劍道館大門,左手抵在黃少背心上,一個輕盈的轉身卸掉了他身上的力道,將他穩穩的放在地上。
妙音順手拿過他身上的木劍,二話不說,腳在地面上輕輕一點。
張鳴山瞪大了雙眼,在他眼裡,妙音的速度仿若獵豹一般快若閃電,瞬間就出現在他面前一米處,手中的木劍點向了他的眉心。
張鳴山震驚之餘,三十多年的五行拳功底顯現出來,於千鈞一髮之際向後一仰,避開了妙音的木劍。
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,妙音的劍招頓時一變,直接落下急點張鳴山因為後仰露出來的喉頭,只要被她點中,張鳴山可以直接躺下休息了。
但是張鳴山不肯休息,至少不能這麼快就休息。
他的左手飛快彈起,手中的兩枚鐵球擋住了妙音的劍尖。
「叮」的一聲,張鳴山腳下踩起豹步,向旁邊飛快的閃開,拉開了兩者之間的距離。
妙音卻是沒有繼續追上去,反而收劍停住了腳步。
張鳴山這時才湧起后怕的情緒,緩緩的吐出一口氣,內衣已經被汗水打濕。
好快,好刁鑽,好劍法!
張鳴山第一次正視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劍道館,也第一次正眼看向他一直瞧不起的小姑娘。
是的,小姑娘。
哪怕妙音長相和身材都偏中性,身高近乎一米八,但仍然不能改變她只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姑娘。
妙音挽了一個劍花,負手而立,一派劍道大師的風範。
富二代們先是一愣,接著用力的鼓起掌來,一邊高聲叫好。
妙音視線冷冷的在他們臉上掃了一圈,尤其是朝著黃少狠狠的瞪了一眼,才淡淡的說道:「讓你們好好學劍卻不聽,結果人家就動了三根手指,你們自己就飛起來了,真是丟我們小純陽觀劍道館的臉。」
眾富二代們頓時臉色訕訕,尤其是黃少,臉上陣青陣白,畢竟飛起來的那個人是他。
妙音轉頭看向張鳴山,輕輕一抱拳:「未請教尊姓大名?」
張鳴山認真的打量著妙音,鄭重的拱了拱手:「五行拳張鳴山。」
妙音點點頭,說道:「小純陽觀妙音,領教閣下高招。」
張鳴山沉默的點了點頭,左手的兩枚鐵球轉的飛快,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過妙音,唯恐妙音又陡然出現在他面前。
妙音的目光在那兩顆鐵球上落了一瞬,然後一步跨出,手中的長劍點向張鳴山的胸口。
一邊出手,她還一邊朝黃少說道:「看清楚了,這才叫點人胸口。昨天剛交過你們的劍招,青梅吐蕊。」
黃少臉上臊的通紅,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妙音的動作,的確是昨天妙音傳授他們的劍招,青梅吐蕊。
只不過妙音的動作太快,落點奇准,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。
張鳴山大喝一聲,雙手作龍爪,抓向襲來的木劍。
妙音劍招一變,一把木劍分點張鳴山眉心、咽喉和肚臍處。她的動作如行雲流水,又迅捷無比,彷彿一把木劍變成了三把木劍,同時擊向對方。 「梅花三弄。」
她同時不忘叫出劍招,顯然是把張鳴山作為道具,正在現場給弟子們教學演練。
張鳴山勃然大怒,竟然敢如此小瞧他,絕不能忍。
他左手抓住鐵球依然龍爪,想要硬擋妙音襲向眉心的木劍,右手成蛇形,從極度刁鑽的角度刺向妙音的咽喉。
蛇,本就是要麼不動,一動就電光火閃般攻擊獵物的脖子。
妙音卻又一次變招,腳步輕巧的圍著張鳴山一繞,不僅避開了他的蛇手,還繞到了他的側面,木劍如毒蛇吐信般刺向他的腰間。
「寒梅傲雪。」
當然,她同時朝富二代們叫道,似乎真的像是在演練劍招。
其實不用她提醒,富二代們也看的目不轉睛。
妙音的身形飄逸瀟洒,木劍在她手上彷彿有魔力一般指哪打哪,比手指還要靈活。
尤其是劍法漂亮大氣,木劍在他們眼中殘留的線條,構成了一朵一朵的梅花形狀,飛快的盛開,又飛快的消失,花開花落間有說不出來的美感。
明明是同樣的劍法,妙音使用的每一招都是昨天教過他們的,但是差距咋就那麼大呢?
他們昨天自己練習的時候,覺得這些劍招傻透了,簡直比小孩子比劃巴啦啦小魔仙的動作還要傻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