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太夫人鹽?」安容聲音不自覺的拔高了三分。
芍藥點頭如搗蒜,一邊接過海棠給她倒的茶,咕咕兩口乾下去,才道。「是太夫人鹽,奴婢去問蕭總管。他還當奴婢是去找他要鹽的,蕭總管還很為難的告訴奴婢。太夫人鹽半年前各院就分了,只留了兩大缸,那是給國公爺做菜用的,誰都不許碰,許是想起國公爺的叮囑,不論少奶奶你要什麼,都要給,蕭總管才改口,說給臨墨軒一小罐……。」
芍藥嘴撅著,覺得蕭總管甚是小氣。
不就一點點鹽嗎?
至於小氣吧啦成那樣嗎?
安容也挺無語的,「除了這些,還問出來點什麼?」
芍藥搖頭,「奴婢還沒來得及問其他的呢,靖北侯夫人就來了,蕭總管去招呼她先了,說是一會兒得閑了,就來見少奶奶你。」
安容點點頭。
等了約莫兩刻鐘,蕭總管才來。
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廝,抬了一個大缸來。
不用猜,也知道,裡面裝的是什麼?
對此,安容囧了。
她不是缺鹽才讓芍藥去找他的啊。
偏蕭總管當是,進門就做了解釋,鬧的安容不知道說什麼好了。
等蕭總管解釋完,就輪到安容解釋了,安容訕笑道,「蕭總管誤會了,我讓芍藥去找你,不是找你拿珍珠鹽,而是聽大少爺說,府里吃的鹽和府外的不一樣,我是好奇,讓芍藥去問你的。」
蕭總管恍然一笑,他就說呢,當初給臨墨軒的鹽和其他各院一樣,表少爺一個人,又不是日日在臨墨軒用飯,鹽哪用的那麼快。
蕭總管望著安容道,「少奶奶有什麼不解的,但問無妨。」
安容就不客氣了,擺擺手,讓屋子裡丫鬟退出去,方才問話。
問了一通之後,安容才明白,為什麼珍珠鹽又叫太夫人鹽。
這鹽是太夫人制的。
鹽的來歷,得從三十年前說起。
當年蕭家沒落,比人能想象的還要沒落,蕭老國公又頑劣不堪,將太夫人氣的卧病在床。
當時,大夫都說太夫人熬不過去了,讓蕭家準備好棺材。
誰想到太夫人好了。
非但好了,一個嬌貴了幾十年的太夫人,居然下廚做羹湯。
當時,蕭家可沒有雪鹽吃,用的就是現在蕭家用來搓豬下水的糙鹽。
用糙鹽做菜,那菜泛苦味。
也不知道太夫人用的什麼法子,把糙鹽變成了珍珠鹽。
聽到這裡,安容眼前一亮。
鹽的利潤有多大,看看李家就知道了,蕭太夫人有此秘法,蕭家不可能一直沒落。
事實,蕭家也沒有沒落,只是珍珠鹽,只有蕭國公府有,市面上沒有啊。
蕭總管點頭道,「確實,太夫人手裡有此秘法,蕭家發達是遲早的事。」
蕭總管陷入回憶中。
當初,蕭太夫人確實賣過珍珠鹽,還是蕭總管跟在蕭老國公身後去賣的,偷偷的賣。
要知道。鹽是朝廷把持的,賣私鹽是犯法的事。
當年,珍珠鹽在京都引起了轟動。
可惜,只是曇花一現。
這樣精緻的鹽,有多少人盯著,尤其是那些鹽商和朝廷。
多方打聽,想佔為己有。
可惜蕭家沒落,蕭老國公性子紈絝。又霸道,沒有兵權在手,他的霸道就是一把懸在頭頂上的鋒刃。
那些權貴們想搶秘方,蕭家能不給嗎?
蕭太夫人當時就放棄了賣鹽的想法。
不為別的,因為蕭老國公的性子,他不適合做商人,和人談生意。兩句話聽不順耳。當即就上了脾氣,和人吵起來,誰願意和他談生意?
可蕭家就這麼一個頂樑柱,他要是一直紈絝街頭,蕭家可就真完了。
蕭太夫人思來想去,還是決定讓蕭老國公子承父業,去戰場上霸道去。
珍珠鹽的事,就這樣耽擱下來了。
後來。蕭老國公去了戰場,所向披靡,很快就封了將軍。
大周建朝,又封他為國公。
那時候,蕭老國公重提賣鹽的事,因為蕭老國公上戰場之前,太夫人是這樣跟他說的,「蕭家沒落,想做生意都提心弔膽。我不求你封侯拜將,只求蕭家不被人欺負。你是蕭家男兒,保護蕭家是你的責任。」
蕭老國公是想通過賣鹽來證明自己。證明他達到了蕭太夫人的期望。
不過蕭太夫人依然沒有賣鹽。
因為蕭老國公太霸道,又兵權在手,他要是賣鹽,蕭家肯定會富可敵國。
一個戰功赫赫,又富可敵國的人。
先皇會留他嗎?
蕭家不缺錢用,沒必要去做觸怒龍顏,惹人忌憚的事。
可是蕭老國公堅持,太夫人也堅持,誰也奈何不了誰。
後來,蕭老國公外出辦差。
太夫人叫了心腹媽媽,在廚房制了一堆鹽……
當時,太夫人說了,蕭老國公就是把鹽當飯吃也夠他吃一輩子了,賣鹽的事不許再提。
這事,把蕭老國公氣的夠嗆,幾天沒理太夫人。
那時候,蕭老國公生氣的只吃買來的鹽,不吃太夫人制的鹽。
直到太夫人去世,在太夫人靈堂上,蕭老國公才吃珍珠鹽燒的飯菜,直到今天。
安容,「……。」
抬手撫額,安容心底越發不解了。
蕭遷什麼意思啊?
太夫人不許蕭國公府賣珍珠鹽,他怎麼還跟她說這些事?
等蕭總管走後,安容又把蕭遷找來了。
擰了一雙眉頭,安容掃了蕭遷,問他,「太夫人不許蕭國公府賣珍珠鹽!」
蕭遷輕咳了兩聲,眼神飄忽,訕笑道,「大嫂,你別瞪我啊,太夫人是不許國公府賣鹽,我也沒讓大嫂你賣啊。」
「那你告訴我做什麼?」安容眉頭依舊擰著。
蕭遷笑道,「大嫂有所不知,祖父性子拗,太祖母不許他賣鹽,他哪會就這樣隨便放棄了?這麼多年,一直想著怎麼把粗鹽變成珍珠鹽呢,只是一直不得其法,上回,祖父還感嘆,不知道太祖母怎麼弄的呢,想著大嫂你或許知道,我這不是聽你說缺鹽,隨口提了一句么?」
說完,蕭遷頓了一頓,問道,「大嫂,你會嗎?」
安容眉頭動了一動。
她會不會,她也不知道。
不過粗鹽提純,和藥材提煉精華的原理應該差不多,都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。
就算她不會,還有木鐲呢。
見安容不說話,蕭遷眸底略微有些可惜,道,「要是大嫂會的話,可以進宮找皇上要座鹽山,供給大哥的軍隊食用綽綽有餘了。」
「就這樣?」安容有些不信。
誰讓蕭遷拐彎抹角了,就這個原因,大大方方的說不就行了?
蕭遷臉微微窘,「除了大哥之外,還有兩個原因,其一,朝廷給祖父送去的鹽,路過利州時,原本大晴天,忽然下起了雨,鹽損失慘重,而且,祖父的軍隊,因為訓練任務重,出汗太多,給將士們喝的都是淡鹽水,還有包紮傷口,用酒精消毒成本太大,一般都是用鹽水消毒。所以用鹽比一般軍隊要多一些,朝廷覺得祖父多此一舉,朝廷給邊關的物什,從來只少不多……。」
鹽,對邊關的軍隊來說,很重要,用量很大。
可是朝廷的鹽,是用來賣錢的。
每年。蕭國公府都會貼不少銀子購買鹽用于軍隊。
蕭遷覺得這筆錢可以省下來。
安容聽得點點頭,「第二呢?」
蕭遷臉紅了,眼神更加的飄忽了,安容望著他。
蕭遷只好道,「珍珠鹽燒出來的菜,味道不是雪鹽能比的,我的珍珠鹽吃完了……。」
安容嘴角一抽。
她想到了蕭湛。嘴也刁的可以。不由得問道,「軍營里的伙食極差,你將來上了戰場能吃的慣?」
蕭遷回道,「此一時彼一時,上了戰場,填飽肚子就行,哪敢奢望飯菜味道好?」
安容無話可說。
然後,把蕭總管送來的鹽。讓蕭遷抬了回去。
再然後,安容繼續發獃。
不可否認,蕭遷說到安容心裡去了,買鹽的錢能省下來,為什麼不省?
食鹽之所以價格昂貴,是因為能食用的鹽,極少,尤其是雪鹽,價格是粗鹽的十倍百倍不止。
若是粗鹽能變成珍珠鹽。其利潤之豐厚,安容都不敢想。
難怪太夫人不願意掙這筆錢了。
可是她要做食鹽生意嗎?
違逆太夫人的意願真的好嗎?
安容揉太陽穴。一邊吩咐芍藥道,「去拿幾塊不能食用的鹽曠石來。」
芍藥領了吩咐出去。
半個時辰后。一籮筐鹽礦石抬進了藥房。
安容讓海棠和芍藥把鹽礦石碾碎了,融進水裡。
先用沙網將大顆粒礦石過濾,然後用七八層白紗過濾小碎雜質。
鹽水渾濁,和珍珠鹽八竿子也打不著。
芍藥望著安容,道,「少奶奶,還要繼續嗎?」
她覺得沒必要了。
安容在屋子裡溜達,看著那鹽水發獃。
最後,吩咐道,「去拿木炭來。」
芍藥啊了一聲,安容就催道,「快去!多拿點。」
芍藥不敢耽擱,飛奔出去。
很快,芍藥就和海棠抬了一大袋木炭來。
安容用木炭過濾鹽水,很快,鹽水就清澈了許多。
多過濾幾遍,鹽水就很清澈了。
接下來就好辦了,把鹽水的水份蒸發掉,留下一顆顆晶瑩的鹽粒。
芍藥驚呆了,「少奶奶,不能吃的鹽礦石,真的能變成食鹽。」
說完,芍藥又雙眼冒光了。
要發大財了!
海棠嗔了芍藥一眼,望著安容道,「少奶奶,你真的要進宮找皇上要鹽山嗎?」
「先去見老夫人再說。」